生命中最后三件事

那年春季，厂里组织优秀团干部去40km 外的华蓥山石林玩儿，几十

个人塞了满满一客车，大家兴高采烈心情愉悦。

开车的司机叫大川。大川早年是个很好的司机，后来患了心脏病，停

驾已经三四年了。这次厂里一时抽不出别的驾驶员，就让他顶上。大家难

免有些担忧，私下里谈论，说要是大川心脏病突发，一下子“栽”了，我

们这几十个“现代化建立的生力军”就跟着玩儿完了。不过，来去也就几

十公里的山路，渐渐开，不会那么倒霉……呸呸呸呸！应当是不会那么巧

吧？

车子一路平安开到山脚下，大家的心踏实下来，说说笑笑一窝蜂往山

上奔。大川也兴致勃勃跟着爬，究竟心脏有病，爬了一小段路后就气发喘

脸发青腿发软，不能再上了。大家给他留下食物和水，在下面等。

黄昏的时候返回，大家玩儿累了，一路上倦倦欲睡。猛然车子一个急

刹，把大家震醒，接着车门也开了。

大家探头看看窗外，车子停在崖畔。也许是哪个尿急下车。有人还打

趣说尿肥了花草可没有奖金拿。又有人接口说冲垮了石林你要赔。车里一

阵笑，笑过之后见没有人下车，大家就叫大川师傅走吧走吧。大川不答复。

坐在前面的说莫急莫急，车子出了问题，大川师傅在处理。大家从座位上

抬起身向前望望，观察大川正趴在方向盘上，右臂下垂，不知干啥，便又

重新坐好，等着。等了半天，没有动静，就催开了，说搞什么名堂嘛，还

不走。大川保持着原来的姿态。大家不耐烦了，坐前面的一个人就去拍大

川，大川不动，就拉他，一拉之下，大川的脸就露了出来，拉他的人哇地

尖叫，一个踉跄往后摔。大家就惊问：怎么了？怎么了？那人说不出话，

抖抖地指着大川，牙关嗒嗒嗒嗒……

大川的追悼会是一周后开的。全部的职工及其家属都自动到场，生产

也停了。这么盛大的丧事在厂里是史无前例的。团干部每人亲自制作了一

个花圈，献在大川的遗像前，然后对着大川的遗像深深的三鞠躬。

大川是心脏病突发死亡的。

大川在死亡到来的瞬间为生者做了三件事——

第一， 关了汽车发动机。

其次， 拉好手刹，把车子停稳。

第三， 翻开车门，让大家安全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