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照钧
连词“和”“与”“及”“以及”等联结词或短语时表示并列关系，“或”“或者”联结词或短语（或局部分句）时一般表示选择关系。这些词在公文中的运用，经常出现不规范的情形，很多句子表面上看似不存在语病， 却明显不符合逻辑事理。为促进公文的规范化，笔者特对相关连词的使用规范加以归纳并通过实例予以解析。
一、勿将并列关系错成选择关系
【例1】污染使周围单位或居民的生产、生活受到影响。
从语意来看，受影响的是单位和居民双方而不是一方，“或”宜改成“和”。
【例2】在这37 名学生中，考取或保送北京大学的有19人，考取或保送清华大学的有18人。
应该是“考取”和“保送”的学生加在一起分别等于19人和18人，“或”宜改成“和”。
【例3】第一百一十四条关于重大责任事故罪的犯罪主体， 既包括国营和集体的工厂、矿山、林场、建筑企业或其他企业、事业单位的职工；也包括群众合作经营组织或个体经营户的从业人员。（《最高人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刑法第一百一十四条规定的犯罪主体的适用范围的联合通知》，此例所说的条款为1997 年修订前《刑法》。）
既然是“包括”，那么后面的词组则应是并列关系，而不应是选择关系。另外，“既包括……也包括……”中间的分号使用不当。可修改为：“《刑法》第一百一十四条关于重大责任事故罪的犯罪主体，既包括国营和集体的工厂、矿山、林场、建筑企业以及其他企业、事业单位的职工，也包括群众合作经营组织和个体经营户的从业人员。”
【例4】为了规范行政处罚的设定和实施，保障和监督行政机关有效实施，维护公共利益和社会秩序，保护公民、法人或者其他组织的合法权益，根据，制定本法。（《行政处罚法》第一条）
“公民” 是个体形式的法律主体概念，“法人和其他组织”是团体形式的法律主体概念，两者中间用顿号是对的，但团体形式的法律主体“法人”和“其他组织”中间用“或者”则不一定正确。此例中， 保护法人和其他组织不应该有选择性，“或者”宜改成“和”。
【例5】实施行政处罚，纠正违法行为，应当坚持处罚与相结合，教育公民、法人或者其他组织自觉守法。（《行政处罚法》第五条）
教育法人和其他组织也不应该有选择性，“或者”也宜改成“和”。
二、勿将选择关系错成并列关系
【例1】争取如期实现和提前实现我市经济社会持续健康发展的目标。
要么“如期实现”，要么“提前实现”，不能同时兼有，“和”宜改成“或”。
【例2】各单位纷纷表示要完成和超额完成任务。
要么“完成”，要么“超额完成”，“和”宜改成“或”。
【例3】霍某故意实施危害公共安全的放火行为，使多数人的人身和财产遭受重大损失，已构成犯罪。
使多数人既遭受人身重大损失又遭受财产重大损失不大符合实际，“和”宜改成“或”。另外，“多数人”是相对而言的，因而不确切，可改成“诸多人”。
【例4】在审查起诉过程中犯罪嫌疑人潜逃或者患有精神病及其他严重疾病不能接受讯问，丧失诉讼行为能力的， 人民检察院可以中止审查。（《人民检察院刑事诉讼规则》第二百七十三条）
患有精神病即已不能接受讯问，而无须既患有精神病又患有其他严重疾病，否则不符合制定《规则》的本意，“及”宜改成“或”。另外，前置状语“在审查起诉过程中”后面宜加逗号。
三、勿将属种关系错成并列关系
【例1】每逢星期天和节假日，他都深入街道为群众做好事。
“节假日”系节日和假日的合称，包括“星期天”，将属种关系的概念用“和”联结成并列关系有悖逻辑，宜将“星期天和”删去。
【例2】平行及不相隶属的机关行文时用“函”。
平行机关也属于不相隶属机关，宜将“平行及”删去。
【例3】党员干部以及党的领导干部应带头端正党风。
“党员干部”包括“党的领导干部”，如强调后者，可将“以及”改成“尤其是”或“特别是”。【例4】破坏交通工具、交通设施、设备、燃气设备、易燃易爆设备，造成严重后果的，处……（《刑法》第一百一十九条）
根据《标点符号用法》，顿号表示句子内部词语的并列关系，“燃气设备”也属于“易燃易爆设备，用顿号不合逻辑。可修改为：“破坏交通工具、交通设备、电力设备、燃气或其他易燃易爆设备，造成严重后果的，处……”
【例5】破坏电力、燃气或者其他易燃易爆设备，危害公共安全，尚未造成严重后果的，处……（《刑法》第一百一十八条）
此例表述严谨、规范。同例4比较，让人感到同一法律相邻的类似条款均应当规范表述，而不应当出现不一致的情形。
四、勿将属种关系错成选择关系
属种关系既不可错成并列关系，也不可错成选择关系。
【例1】转发上级机关、同级机关或不相隶属机关的公文用通知行文。
宜将“同级机关或”删去。删去后，也可将顿号改成“和”。
【例2】告知函是平行或不相隶属的机关之间，相互告知某一事项或情况时使用的函。宜将“平行或”删去。
五、勿将交叉关系错成并列关系
【例1】全体党员和各级干部要自觉遵守党内法规。
“全体党员”和“各级干部”是交叉关系概念，因“全体党员”中有普通党员，也有党员干部；“各级干部”中有党员干部，也有非党员干部。从语意来看， 此例不应该包括非党员干部。可修改为：“全体党员尤其是各级党员干部， 要自觉遵守党内法规。”
【例2】全体党员干部及各级领导干部要做反腐倡廉的模范。
此例系将交叉关系错用“及”表示成并列关系。可修改为：“全体干部尤其是各级领导干部要做反腐倡廉的模范。”
六、勿该用连词而不用
【例】必须制止制裁法轮功。
此例存在“对制裁法轮功的行为进行制止”的错误语意。“制止”和“制裁”中间宜加“和”或“并”；最起码也得加个顿号，以避免“制止”和“制裁法轮功”组成述宾结构。
七、勿用顿号替代“或”和“或者”
公文中，用顿号替代“或”和“或者”往往造成句子结构和语意表达上的歧义。对于涉法公文来说，尤其不利于贯彻执行。
【例1】申请公司登记使用虚假证明或者采取其他诈骗手段虚报注册资本，欺骗公司登记主管部门，取得公司登记，虚报注册资本数额巨大、后果严重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的，处3 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或者单处虚报注册资本金额1%以上5%以下罚金。（《刑法》第一百五十八条第一款）
“虚报注册资本数额巨大、后果严重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的”一句，可导致两种不同的理解和解释，难免在司法实践中产生分歧。对此，专家的观点也截然不同：一种观点认为，顿号前后为并列关系，对虚报注册资本的定罪标准应理解为虚报注册资本必须“数额巨大”，并且“后果严重”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如果仅仅“数额巨大”，但后果不严重或没有其他严重情节的，则不应定罪。另一种观点认为，“数额巨大”和“后果严重”以及“有其他严重情节”这三种情形均应定罪处罚。从司法实践来看，后一种观点符合立法本意。为消除歧义，可修改为“虚报注册资本数额巨大，或者后果严重，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的”，或修改为“虚报注册资本数额巨大的，或者后果严重的，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的”。
【例2】境内企业直接或者间接到境外发行股票、将其股票在境外交易，必须经证券委审批，具体办法另行制定。（1993年发布的《股票发行与交易管理暂行条例》第六条第二款）
“……发行股票”后面的顿号宜改成“或者”，前面的“或者”最好改成“或”。可修改为：“境内企业直接或间接到境外发行股票或者将其股票在境外交易，必须……”
【例3】境内企业直接或者间接到境外发行证券或者将其证券在境外上市交易，必须经国务院证券监督管理机构批准。（1999 年7 月1 日起施行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证券法》第二十九条）
此例用了“或者”而未用顿号，表述严谨而规范，可谓是对例2瑕疵的必要矫正。
八、勿不加区别地使用“或”和“或者”“或”和“或者”在用法上和语法意义上似乎没有什么区别。在法律、法规、规章和司法公文中，多用双音节连词“或者”，而鲜用单音节连词“或”。在许多需要多次表示选择关系的句子中，经常出现连用几个“或者”的情形。笔者以为，这样做有时很难区分层次，也往往造成读、听和理解上的障碍。笔者认为：在同一句子或复句中，需要连续使用选择关系连词联结不处于同一层次的词、词组或分句时，用“或”联结词或较短的词组，用“或者”联结较长的词组或分句。
【例1】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缔结或者参加的国际条约，或者按照互惠原则，我国司法机关和外国司法机关可以相互请求刑事司法协助。（《刑事诉讼法》第十七条）
第一个“或者”联结的是“缔结”和“参加”两个词，第二个“或者”联结的是“根据……”和“按照……”两个介词短语，将第一个“或者”改成“或”就顺畅得多。
【例2】具有高等专科以上学校毕业的学历、或者具有会计或者相关专业中级以上技术职称的中国公民，可以申请参加注册会计师全国统一考试……（《注册会计师法》第八条）
“中国公民” 前面的定语由两个较长的述宾短语组成，中间用“或者”联结确有必要，但“会计”后面的“或者”最好改成“或”。另外，“或者”前面的顿号宜删去或改成逗号。
【例3】受送达人本人或者代收人拒绝接收或者拒绝签名或者盖章的，送达人可以邀请其邻居或者其他见证人到场……（2003 年发布的《公安机关办理行政案件程序规定》第三十一条）
此例连用了四个“或者”，分不清层次，理解语意比较困难。可只保留“拒绝接收”和“拒绝签名”中间的“或者”，而将其他“或者”视情改成“或”或“和”。可修改为“受送达人本人或代收人拒绝接收或者拒绝签名和盖章的，送达人可以邀请其邻居或其他见证人到场……”， 这样明显层次分明，语意确切，读听晓畅，便于理解。
【例4】申请执行人无法提供被执行人财产状况或财产线索，或者提供财产状况或财产线索确有困难，需人民法院进行调查的，承办人应当在申请执行人提出调查申请后10 日内启动调查程序。（《最高人民法院关于人民法院办理执行案件若干期限的规定》第六条第二款，法发［2006］35号）此例“或者”联结的是表达两种情形的两个分句，而前后分句中均用“或”联结“财产状况”和“财产线索”，可谓是规范使用“或”和“或者”最典型的范例。倘若表述成“……财产状况或者财产线索，或者提供财产状况或者财产线索……”，读起来难免让人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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