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声里年味浓

乡谚有“过了腊八，长一杈把，过了年，长一椽”的说法，乡间以杈把和椽来形容时间，真

是平实。热腾腾的腊八粥喝过，春节也渐渐临近了。

范成大《祭灶词》“古傅腊月二十四，灶君朝天欲言事。云车风马小留连，家有杯盘丰典

祀”讲的是祭灶风俗，在家乡腊月廿三是祭灶的日子，大江南北祭灶时日虽略有异，但国泰

民安、风调雨顺的愿望却是一致的。乡里，祭祀灶君夫妇要供奉十二块干粮，若本年含闰

月，还得多添一块，以此来感谢灶君一年对家门和顺、老小安康的护佑。

“上天言好事，下界降吉祥”灶君画像被乡亲们恭敬请下，以火焚化，灰烬也被收拾起来。

待到次日，会将这些灰烬投入深井或河流中，百川东到海，灶君像的灰烬也随之归于大海，

才不至于被亵渎。送灶君时，乡亲们惯用灶糖来涂灶君夫妇的嘴唇，希望他们上天后，只讲

好话，不提坏事。这般小聪明也是活泼、可爱的。

小年一过，再有七天就过大年。这时家里便忙开了，赶集扫舍买年货，蒸馍煮肉写春联。小

时候，大人忙着准备年节，而放鞭炮则成了我的主业，每天和小伙伴揣着花炮到处跑，随手

扔出点燃的炮仗，单听噼啪一声，且喜且惊。

临近年三十，家家户户飘出煮肉臊子的香味，年味便愈发浓郁起来了。煮肉时，制肘花是重

头戏，所谓肘花是将精挑细选的瘦肉用五香调料拌好，再裹入肉皮中，用棉布扎紧，入锅烹

煮，待熟后捞出，在磨盘下压上一宿，便成了扁平致密的肘花了。切开一片，花纹若流云。

余下猪皮，还可熬成皮冻，晶莹剔透。最后，皮冻与肘花同盘摆放，浇上汁水，便成了过年

祭祀待客最隆重的菜品。

除夕夜守岁吃饺子，“饺子”与“交子”谐音，吃热腾腾的饺子，寓意万象更新。老人讲，

他们小时守岁，会架上白天从坟地里采来的柏枝，在庭前燃起篝火。在柏香弥漫、火光通红

中，长辈围坐闲话，儿童嬉闹左右，迎接新的黎明。打我记事起，除夕夜一家人围坐看春

晚，成了与年夜饭同等重要的大事。另外，便是长辈们通电话拜年了，那时通信条件不比今

天，除夕夜通讯繁忙，打个电话时常占线，发条短信有时也会延迟几个钟头。除了这些，最

令我期待的，便是压岁钱了，我接下钱，心里欢喜，舍不得花。等到子时，乡里各家各户便

点燃鞭炮，烟火升腾，响声连天，那种场面是撼人心魄的。天上星汉历历，地上爆竹声声，

春意好似敦煌壁画中的飞天，她自太清飞旋而下，散入城镇乡野、千村万落，在庭树枝头、

灯笼光中，乃至孩子的梦里翩跹起舞。

待客自初二始，枝头鹊噪，堂上花醉，筵席随处开，自有风光一片。到初八初九，待客停歇

下来，紧跟着又是元宵节，让人只觉春光迢迢，阡陌远山亦有红云升腾，紫气东来，一年好

日子才开个头。

唐人谭用之的诗《寄岐山林逢吉明府》中有云“鹦鹉语中分百里，凤凰声里过三年”，我很

是喜欢。家乡岐山为文武周召，四圣继出，山河环带之地。凤凰鸣于岐山，周室王于天下。

在悠悠岁月里，在凤凰声中，家乡的年味被乡亲父老传承，并且被不断赋予人情物意。如

今，家乡儿女也要珍惜这份乡土之情，礼俗之美，过出祥和喜庆的春节，过出中国气派的春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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